《十年》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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人们好像总是喜欢说“早知道”——早知道就不那么任性了，早知道就多花些时间陪她了，早知道我就不应该选择他，早知道……
可能人生真的有很多遗憾和后悔，所以人们总希望重来，觉得重新来过，也许就能有更好的结果了。
“阿战，怎么这么突然要回去？明天还有一个大型座谈会呢。”莫荀一看见肖战给他发的信息，便连忙急匆匆赶到他的房间来。
“这边你辛苦一些，都交给你了，”肖战此时已经把行李收拾的差不多了，“我有很重要的事情，必须今晚回去。”
“什么事这么急？之前也没听你说啊。”
肖战不自觉握紧了拳，带着红血丝的眼睛缓缓抬起，看向莫荀，“一件……很重要的事，如果今晚我不回去，之后的十年，我都会活在悔恨里。”
莫名其妙的话，让莫荀摸不着头脑，但肖战看似沉静的语气中隐约透露的颤意，他知道，一定是天大的事，今天他非走不可。
莫荀叹了口气，上前拍了拍他的肩膀，道：“那你开车注意安全，有需要我的地方，尽管说。”
肖战抿起唇感激地笑了笑，点头。
三百公里的路程，平日里需要四个小时，但深夜的高速上空荡荡的，肖战将油门踩到底，恨不得插翅飞起来。
怎么能怪他着急呢？
十年啊，整整十年，他都被噩梦缠绕，被悔恨吞没，午夜梦回都在后悔当初为什么没有在他身边。
如果不是这一次，肖战重生了，他不知道自己还要熬多少年。
是的，他重生了。那时的肖战远离国土，在乌克兰当战地医生，在那个战火纷飞的地方，脚不沾地的忙碌会让他暂时抽离低迷的情绪。
但处在这样危险的地方，无疑是与死神打交道。当那一颗炮弹从天而降的时候，他下意识将病床上的小孩护在身下，震天的巨响，漫天的火光，他来不及反应，便失去了意识。
他想他应该是死了。
肖战睁开眼的一刹那间，脑袋是茫然的，干净又安静的酒店，陌生，却又带给他熟悉的、钻心的痛。
我不应该在这里。肖战定定地望着天花板，僵硬的四肢随着意识的清醒也慢慢开始苏醒，手像被一股莫名的力量牵引一般，拿起了床头的手机。
这是他的手机，但也不是他的手机，因为这台手机崭新得很，看起来有八成新，跟自己那用了十年的破手机完全不同。
摁亮屏幕，大大的20:18几乎占据了半张屏幕，底下一行小字——2020年6月22日。
2020年，十年前，他是在回顾自己的半生，还是真的还活着？他坐起身，黑掉的屏幕里是自己仍然年轻的脸。
这里的一切，真实得很。肖战愣愣地举起手，咬了一口自己的手背，是痛的。这是不是表明，他还活着，只是回到了十年前。
肖战没有愣神很久，他给莫荀发了一条信息，立刻起身开始收拾行李。是真的也好，假的也罢，这是他发了疯都想回到的过去，而现在，老天恩赐，他真的回到这里了。
2020年6月22日，这是他永远都不会忘记的日期，这是他十年的噩梦，是他十年的痛。
如果那年，肖战接到了他的电话，跟他说自己第二天就会回家，那他一定会马上回家收拾。如果他离开了公司，那天晚上没有通宵加班，是不是后面这十年都不会变成这样……
肖战不敢深思，这么多年，只要想起来就是钻心的痛，他只想快一些，再快一些，赶回去，回到他身边。
凌晨十二点，肖战的车停在BOX舞社外面，他红着双眼从车上下来，屋里还亮着灯，透过磨砂玻璃门的缝隙，他看见了那张思念了十年的脸。
肖战直勾勾地看着那张脸，身体像是忽然间变得无比僵硬，双脚像灌了铅一样，一步也迈不出去。
这个世界真的有失而复得吗？如果自己推开这扇门，他会消失吗？
这一切，是真实的吗？
明明这个人他就在眼前了，肖战却像是失了全身的力气，只有眼泪在汹涌滑落。
夏夜的风裹着热气，吹拂而来，肖战的手却冷得发麻。直到手心的手机震动起来，他才渐渐回过神。
肖战缓缓低头，屏幕上写着三个字——王一博。
就是这个电话。
十年前，他因为没接到这个电话，他永远地失去了王一博。在那场无情的大火里，肖战不敢想象他到底有多痛。或者，在爆炸发生的那一刻，他也像自己在乌克兰时一样，没有痛苦便永远失去了知觉。
但不管怎么样，他没有办法再承受第二次失去。
肖战紧紧盯着手机屏幕，颤抖着手指，缓缓滑动屏幕的接听键——“喂。”
发出声音的那一刻，肖战才知道自己的声音已经沙哑得不成样子。
“战哥？”王一博愣了愣，肖战远远便看见他扬起来的笑，听见那熟悉的声音跟自己说，“你怎么还没有睡呀？”
就像干裂的沙地突然被泉水完全灌溉了，肖战枯了十年的心，终于在王一博的声音里，又痛又酥地重新回了血。
他真的，活过来了。
“战哥？怎么不说话？”王一博似是感觉到肖战的情绪很不对劲，拧起眉，“发生什么事了？”
“没事，”肖战轻声回道，他擦掉眼泪，抿唇微笑，“到门口来。”
王一博心里砰砰地快速跳起来，连忙跑到门口，一眼便看见了那个颀长清瘦的身影。他来不及挂电话，急匆匆跑到肖战面前，还没来得及说话，便被他扑上来抱住了。王一博连忙伸手接住他。
肖战抱得很用力，像是在确认什么，又像是在极力挽留什么。
王一博耳尖，敏感地感觉到他的呼吸不一样，他抬起手回抱肖战，轻轻顺着他的背，低声道：“怎么这么晚赶回来，开车也不安全。”
肖战把脸埋在他的脖子里，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，将属于王一博的独特气息尽数纳入肺腑，才渐感安定，轻声应道：“想你了。”
王一博抿起唇笑，侧过头轻轻吻了一下他的耳廓，低低道：“我也好想你。”
凌晨的街区安静极了，偶有几声猫叫，低语缠绵，夏风无声拂过，牵动缕缕发丝。对于肖战来说，这是时隔十年的拥抱。
肖战没再说话，王一博也只是静静地抱住他。他总感觉，在这没见面的十几天里，肖战好像有些不一样，但具体哪里不一样了，他又讲不出来。
良久，“对了，”肖战忽然像是想起了什么，猛然抬起头，“现在几点了？”
王一博不明所以，但还是顺从地应道：“快一点了。”
肖战身躯一僵，连忙从王一博怀里挣脱出来，拿起手机毫不犹豫地拨打了110，“我要报警！”
警察和排爆技术员很快便过来了，根据肖战的指引，真的在巷子的杂物堆中找到了那个废弃却仍装有燃气的燃气罐，技术人员迅速对其进行处理。
十年前，就是因为这个燃气罐爆炸，造成周围三人死亡，十余人受伤。BOX舞社紧挨着巷子，被烧成一堆废墟，什么也没有留下，包括当年通宵加班编舞的王一博。
肖战甚至无法回想当时的情形，他跪在那片废墟上，心脏像是一块一块地反复被碾碎了，他痛哭，他祈求，他歇斯底里，却得不到任何回应。
他再也找不回那个会括弧笑的男孩儿了。
王一博看着排爆人员安全地将燃气罐处理好，终于松了一口气，他想问问肖战怎么会知道这件事，却发现身边的人脸色煞白，满头冷汗，身体僵硬地躬着，通红的眼蓄着泪，拳头用力地握紧，脖子上都是凸起的青筋。
肖战再一次陷进了痛苦的无尽漩涡里，十年里，无数次他都在这份痛苦的回忆中浮沉挣扎，像是溺水的人怎么也找不到那一根救命的浮木。
“战哥，肖战！”王一博焦急地唤着他的名字，却唤不回他的思绪。看他状态实在不好，只能将他先带进舞社里休息。
王一博倒了杯热水塞到肖战手里，让他坐在沙发上，将他拥进怀里，担忧地问道：“怎么啦？你是不是生病了？”
肖战紧紧攥着那杯热水，不发一言。过了将近十分钟，他才缓缓抬起眼，用沙哑的嗓音问：“现在几点了？”
“一点四十了。”王一博心疼地拧起眉，大掌抚上肖战煞白的脸，明明是夏天，他的脸却冰冷得不同寻常，“有没有好点？”
“没有爆是吗？”肖战像是没有听到他的问话，只是愣愣地看着王一博。
“没有，警察处理好了。”王一博也只是耐心地低声回应他。
听到这个结果的肖战终于放松了全身紧绷的神经，蓄在眼里的泪如雨滑落。
燃气罐没爆，王一博没消失，也就是说，他不会再失去他了。
“真的吗？”肖战含着泪的眼看起来柔软极了，王一博看着他的眼，喉结微不可闻地滑动了下，从鼻腔里挤出一个“嗯”字。
他缓缓放下水杯，翻身跨坐在王一博的双腿上，双手捧着他的脸，低头看着他，又一次轻声问道：“是真的吗？”
王一博下意识扶住他的腰，仰着头与他对视，他不知道肖战到底是在问真的处理好了燃气罐，还是其他什么是真的吗。但他不管，再一次坚定地低声答道：“是真的。”
肖战忽然笑了，眉眼弯弯，甜甜的。他俯下身吻住了王一博的唇，软且温热。熟悉的温度和气息，他真的太想念、太想念了。
王一博右手扣住肖战的后脑勺，细密地回吻他。本就暖烘烘的空气瞬间变得火热又缠绵，如火的大掌探进肖战的腰侧，抚过的肌肤都像是着了火。
空旷又安静的客厅，渐渐被旖旎笼罩，在这无人知晓的夜里，在热烈的情意交融中，肖战终于重新找回了他的爱人。
第二天，BOX舞社成员：欸？沙发套咋不见啦？
王一博今天没回舞社，两人接近清晨才回家，又胡闹了一阵才睡着。肖战累得全身如同散架了一样，明明睡得很沉，却还是紧紧搂着王一博，看起来很没有安全感。
王一博不知道他到底怎么了，只是见到他这样，心里莫名很痛，那种痛就像是被一只手紧紧攥住了心脏，怎么也挣脱不了。他伸手将肖战扣在自己的怀里，肌肤相贴，似乎只有这样才能缓解那股钻心的痛。
一直到下午三点多，肖战才悠悠转醒。房间里的遮光窗帘拉得严严实实，一时间有些分不清是白天还是夜晚。
肖战一动，王一博就知道了，他放下手机，探身亲了亲怀里人的额，低声问道：“睡了这么久，饿不饿？”
肖战点头，脸埋进他的颈间，闷闷的声音传出来：“想吃重庆小面。”
王一博勾唇笑，“好，出去吃吗？”
“不要。”肖战揽住王一博，“不想出去。”
除了身体很累，肖战更多的是只想和王一博待在一起。他孤寂地度过了灰暗的十年，没有人知道他是怎样一夜一夜地熬过来的，现在，他重生了，这十年的空白，他要加倍填补回来。
关于这件事，他从不告诉任何人，哪怕是王一博，他也绝不透漏一个字。
未来不管十年也好，五十年也好，只要能在一起，肖战便满足了。
那段充满黑色记忆的十年，将被永远深埋。
—完—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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